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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五一籤

⠀⠀⠀籤文：木生火，口不噤，瘋癲作疾，寒熱相侵。

此籤的易經密碼「圓神」。《易•繫辭上傳》曰：

⠀⠀⠀ 「是故蓍之德圓而神，卦之德方以知，六爻之義易以貢。聖人以此洗心，退藏於密，吉凶與民同患。神以知來，知以藏往，其孰能與於此哉﹖古之聰明叡知，神武而不殺者夫。」

圓者，圓滿無缺。神者，萬物大化。圓神者，永恆之凝視，曠觀宇宙萬物興衰榮枯。

唯圓而神，故能不憂不懼。而人生在世真正的憂患，莫不是起於三大終極關懷。關懷生死，產生死亡的焦慮。關懷生命的意義與價值，產生詢問存在意義的焦慮。關懷道德抉擇，產生善惡交戰的焦慮。

由心理變化產生生理病徵，是所謂「瘋癲作疾，寒熱相侵。」請參見《莊子‧人間世》：

第二四九籤

⠀⠀⠀籤文：榮枯早定莫嗟傷，辛苦他邦安享家鄉，為他人作嫁衣裳，今日君嘗，他年改調別人嘗。

此籤的時間密碼「榮枯早定」。

第二四七籤

⠀⠀⠀籤文：驀地狂風起，大樹盡掀揚，枝葉未凋零，培填終無恙。

此簽易經密碼「窮則變，變則通，通則久。」

台灣曾經流行的政治口號「莊敬自強，處變不驚，慎謀能斷。」姑且不論其政治上的目地，本義極為高明。「驀地狂風起，大樹盡掀揚。」乃人生常有之遭遇。自處之道，唯有「莊敬自強，處變不驚，慎謀能斷。」

《老子》的人生哲學，總是勉勵人們要「虛靜自守」。守住甚麼，守住自己方寸之地，心不能亂。若以永恆的凝視，靜觀世界的翻覆，則根本之地安靖，培元固本，必可長生久視。

⠀⠀⠀致虛極，守靜篤。萬物並作，吾以觀其復。夫物云云，各歸其根。歸根曰靜，靜曰復命，復命曰常，知常曰明。不知常，忘作，凶。

歸根復命就是永恆的凝視。「虛而不屈，動而俞出」，此乃《老子》通達於《易經》變通屈伸之說。所以邵雍說：「老子得易之體」，正謂此也。「致虛極」即秉要執本，清虛自守之說。

所謂「云云」，意味不得安靜。若作「芸芸」，則轉喻萬物生動茂盛之景象。『云云』者，轉喻人慾湧動的騷亂。《老子》經文既然有「根」字，故知作「芸芸」解，喻萬物生動茂盛之景象，於義較安。

且看蘇東坡的〈定風波〉：

第二四六籤

⠀⠀⠀籤文：心月狐狸，迷惑世人，世人不察，延久傾身。

無論是指涉星曜的「心月狐」，或是將「心月」與「狐狸」視為兩種意象，都在於隱喻引人迷惑的幻象。所以不是客觀外在的神祕事物，只有我的心中的慾望，可以迷惑一個人的心靈。

但是為什麼人們將自己內心的慾念，投射為身外之物的意象？其實這種欲望只是人生慾念的一種異化（alienation）。

人類基於生存慾，衍生了佔有慾與控制慾，而佔有慾與控制慾最初是一個人追求幸福的動力，所以令人努力佔有。最終卻變成生命無法承擔，也不應承受的重擔，導致生命的崩壞。

生存的慾望乃以人的存在感（le sentiment de nôtre existence）為基礎。人生在世並非直接意識自身的存在，而是透過「自身的生產力、生產工具與生產關係」認知自身的生命。存在感啟蒙了生命，人類透過「自身的生產力、生產工具與生產關係」認知自身的生命，以及自身存在的正當性。

「心月狐」只是滿天閃爍的記號的銀河，人不肯體貼著生產勞動生活，卻迷失在不著邊際虛擬的記號的迷宮？

資本家剝奪了個人的生產工具。剝奪個人生產工具之際，也就剝奪了一個人的存在感。一個人的生命力，必須經過資本主義的利潤轉換機制，變成一堆不知傷感的票面價值記號。

孟子說的，人之所以為人，在於他可以感到傷痛。一個人如果不能由他自身的生產活動與生產工具，感受自身存在的意義與價值，他就喪失了感受生命傷痛的能力，也就喪失了人性。

第二四五籤

⠀⠀⠀籤文：男兒若得封侯印，不負人間走一遭，功成身退，煙霞嘯傲，脫卻紫羅袍，方是男兒道。

此籤說的是張良的故事。《史記‧留侯世家》：

⠀⠀⠀留侯從上擊代，出奇計馬邑下，及立蕭何相國，所與上從容言天下事甚眾…。留侯乃稱曰：「家世相韓，及韓滅，不愛萬金之資，為韓報仇強秦，天下振動。今以三寸舌為帝者師，封萬戶，位列侯，此布衣之極，於良足矣。願棄人間事，欲從赤松子遊耳。」乃​​學辟穀，道引輕身。

⠀⠀⠀會高帝崩，呂后德留侯，乃強食之，曰：「人生一世間，如白駒過隙，何至自苦如此乎。」留侯不得已，強聽而食。

張良既已助漢高祖成就天下霸業，於是秉《老子》精神，力求功成身退：

⠀⠀⠀金玉滿堂，莫之能守；富貴而驕，自遺其咎。功遂身退，天之道。

_____《老子》章九

赤松子：「神農時雨師也，能入火自燒，崑崙山上隨風雨上下也。」「辟穀」參見《莊子‧逍遙遊》曰：「藐姑射之山，有神人居焉，肌膚若冰雪，綽約若處子。不食五穀，吸風飲露。乘雲氣，御飛龍，而遊乎四海之外。其神凝，使物不疵癘而年穀熟。」隱喻道家「御風而行，泠然善也」，一種超然物外的隱士生活。

第二四四籤

⠀⠀⠀籤文：月兒升東，清光可挹，萬里無雲，海天一碧。

藉此籤注疏一偈：

⠀⠀⠀千山同一月，萬戶盡皆春。

⠀⠀⠀千江有水千江月，萬里無雲萬里天。

此偈的哲學是禪宗的「無念為宗，無相為體，無住為本。」什麼是「無住為本」，就是「住而不住」，應是「菩薩於法應無所住，行於布施。」

說「心無所住」是「不住相布施」，是不住於相的布施，只有作為無處不在的永恆意志凝視無限時空的唯一例證時，化為鮮明可感的真理。

說「不住」也好，說「非相非非相」也好，其實這一切的說法，一切的修行，一切的悲願，都是為了要布施，都是在布施中才能見到的，其實是為了布施，所以說「不住」不是叫你「斷絕」，逃到山裡面隱居起來，一個人過小日子過得很愉快。

第二四三籤

⠀⠀⠀籤文：若是有緣人，一指便回首，執迷不悟者，屢引也不走。

此籤提點一種永恆的形相：先自問你執迷的是甚麼？迷覺在你。不論吉凶。

永恆的形相，存在於那過去與未來會聚的中心，不能稱之為恆定。既不是從將來來，也不是向過去去，既無升騰，也無沉淪。

人生只是不歇的試圖脫離地心引力的宿命，不止休的舞踊。但若不是這靜止的點，將無任何舞蹈，然而卻唯有這舞蹈。

我們可以說，我們存在過，但是卻無法說出在那裡。而我們無法說出：時間有多久，因為時間深植於時間之中。

深情凝望。時間過去與乎時間未來僅允許一絲意識，因為意識不存在於時間之一瞬，然而唯有在時間之一瞬，這懸於一線的意識，這幽微的漠然，在時間開始之前，或時間停止之後，在一幽冥的目光之下。

第二四三籤

⠀⠀⠀籤文：若是有緣人，一指便回首，執迷不悟者，屢引也不走。

此籤提點一種永恆的形相：先自問你執迷的是甚麼？迷覺在你。不論吉凶。

永恆的形相，存在於那過去與未來會聚的中心，不能稱之為恆定。既不是從將來來，也不是向過去去，既無升騰，也無沉淪。

人生只是不歇的試圖脫離地心引力的宿命，不止休的舞踊。但若不是這靜止的點，將無任何舞蹈，然而卻唯有這舞蹈。

我們可以說，我們存在過，但是卻無法說出在那裡。而我們無法說出：時間有多久，因為時間深植於時間之中。

第二四二籤

⠀⠀⠀籤文：羊逸群，日對民，逢牛口，便咬人，一個君一個臣，君臣有些驚，須仗真神拯救蒼生。

此籤易經密碼「窮神知化」。學習《易經》的目的就是窮神知化。君臣乃隱喻「乾坤」二元，「真神」者，《易經》之宇宙論也。

「易」蘊涵了大生廣生的原理，而易的內涵不再獨尊上天為作生的根源，而是寄託於多元的生生根源，其要則為：「天地感而萬物生」「天地之大德曰生」。

所謂天地只是符號，它們也以乾坤為名，即形構宇宙論的乾坤二元：

「大哉乾元，萬物資始，乃統天。」「至哉坤元，萬物資生，乃順承天。」天成為乾坤「統御與順承」的對象，乾坤兩元才是更根本的勢力。

「乾道成男，坤作成女。乾知大始，坤作成物。」《周易‧繫辭上傳》曰：「生生之謂易」，又曰：「乾坤其易之蘊邪：乾坤成列，而易立乎其中矣。乾坤毀則無以見易。易不可見，則乾坤或幾乎息矣。」

取男女之象，並非乾坤的終極意義，「乾知大始，坤作成物」提示了生存的根源，「乾以易知，坤以簡能」交待了傳統皇天上帝信仰的「啟示」的性能。「易知有親可久的賢德」與「易從有功可大的事業」，擔負起天命君王，刑賞審判的治理工作。

生生不息，啟蒙民智，懲奸除惡，利益眾生。這就是《易經》的真神。

第二四一籤

⠀⠀⠀籤文：一念上天堂，一念入地獄，地獄天堂，便分榮辱，自立念頭要真，不可隨人碌碌。

此籤的易經密碼「觀我生」。

所有的焦慮莫不出於有我，我們可以透過目前社交網路的現象，發現人民所受教育水準雖然普遍提高，但是表述自我存在感的能力卻極度貧乏。

網路貼文的素質同樣極為淺薄。甚至受過西方高等教育，擁有博士學的專業人士，也只能透過轉貼聳動聽聞的八卦，或分享他人的影像，嘩眾取寵。自我只能隱藏在別人身後。

年輕世代普遍缺乏表述自我存在的能力，只能複製他人的影像，或者複刻公眾偶像的生命形象。

因為我們的語文教育，轉駁動漫遊戲的程式，語言淪為工具，文學完全喪失探索生命真相的能力與特權。

透過資本主義學院機構的，數位化記號學教學程式，翻轉了人性的自我論述之後，人性將如大海邊緣，沙灘上的人面塗鴉，瞬間漂沒無蹤。

有人說：當人面對最嚴酷的處境時，就會露出真實的面目。或許這是「狗急跳牆」的一種說法，然而人終究不是狗。

第二四○籤

⠀⠀⠀籤文：道必堅心，堅心必道成，建功勳，早回程，造茅庵，修真身，一日飛升，仙班列名。

此籤的寓意可以藉張良的故事闡釋之。《史記‧留侯世家》記載：

⠀⠀⠀…留侯乃稱曰：「家世相韓，及韓滅，不愛萬金之資，為韓報仇強秦，天下振動。今以三寸舌為帝者師，封萬戶，位列侯，此布衣之極，於良足矣。願棄人間事，欲從赤松子遊耳。」乃​​學辟穀，道引輕身。

張良的精神秉於《老子》所言「天之道」：

⠀⠀⠀持而盈之，不如其已；揣而梲之，不可長保；金玉滿堂，莫之能守；富貴而驕，自遺其咎。功遂身退，天之道。

電影《一代宗師》裡，宮若梅說：「武學千年，煙消雲散的事，還算少嗎？」毛澤東說：「人間正道是滄桑。」人生在世，不過如滄海浮漚，旋起旋滅，方生方死，方死方生。此之謂滄桑。

葉問答宮若梅：「千古無同局。」無常的感悟是禪的覺醒。人生不是只有輸贏，葉問又說：「人生如棋，落子無悔。」將人生當作棋局的隱喻，以史詩的方式超度了歷史的辛酸，則是覺悟者佛陀式的豁達與悲願，與眾生共此沉淪，眾生度盡，方證菩提。

⠀⠀⠀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，行不言之教。萬物作焉而不辭。生而不有，為而不恃，功成而弗居。夫唯弗居，是以不去。－《老子》章二

第二三九籤

⠀⠀⠀籤文：大仗神威，群魔消滅，滅了又須威，神威亦極力，牢牢記取，免致久後失跌。

此籤的易經密碼乃「神魔」。

中國文化裡，何時開始不談論天帝對天地萬物永恆的凝視呢？《周易•觀卦彖傳》曰：『觀天之神道，而四時不忒；聖人以神道設教，而天下服矣。』神道設教，神話與禮教絕非背離實相的虛妄產物。神話與禮教的主要價值在於保存，自古至今，殘留在記憶深處的，觀察世界與反省人生的智慧。

《周易•繫辭上傳》曰：『子曰：「書不盡言，言不盡意。」然則聖人之意，其不可見乎﹖子曰：「聖人立象以盡意，設卦以盡情偽，繫辭焉以盡其言，變而通之以盡利，鼓之舞之以盡神。」』

「神道設教」事件，具體表現則是以「乾」「坤」兩卦主導的宇宙論史詩。不僅具有神話性，兼具史詩性格。民間故事不是以個人的經歷為媒介的虛構，史詩表現一個民族神聖的過去。

史詩的世界是君父的世界，是祖先開國承家的英雄事略。史詩的表述形式依於一種神聖化的時間軸線，史詩的時間範疇不是近代物理學，袪除價值的時間度量，而是以神聖的詞彙作為時間度量的計時器。神聖的計時器記錄的是不容更改的，不會變易的過去。史詩裡的過去以一道絕對的斷層，形構完美且神聖的過去。

史詩的媒介以民間故事的形式，編織無稽的傳說。無稽的傳說既然無可稽疑，其神聖的過去乃個人經歷所無法企及，也不允許個人的評價。

藝術的表現是面向永恆的表現，史詩的時間是封閉在其神聖性裡的歷程，與我們的現在與未來絕無關係。我們當下存活的的時間乃無端恆久的綿歷，永遠不會真正完結。而史詩神聖的時間則有其絕對的開端與終點，如《創世紀》絕對的開端具有理想的色彩，絕對的終點則如《啟示錄》預言著陰沉的結局。

第二三八籤

⠀⠀⠀籤文：造化生來信自然，師征千里福綿綿，功名得就神明助，蛇兔相逢定變遷。

「師征千里福綿綿，功名得就神明助」此籤易經密碼乃「師」卦。蛇兔之說，類似穿鑿，不必介意。功成名就，得力於神明之助。所以此籤以神話史詩疏之：

古典社會以親親尊尊為權力運作的原理，故卦辭曰：「貞，丈人吉。无咎。」「師出以律」師就是行伍，走出行伍，就是背叛。

「在師中」王三錫命，因為每一次重復命名，就是生命樂譜裡動機（le motif）的重現。這動機一再回到生命的河床，河水一再流過河床，但是語義的河流（fleuve sémantique）以同一媒介帶來不同的意義，但是不同的意義，不同語義的河流的回聲卻形成和聲（harmonie）。

「師或輿尸」死者純真如孩童，無論生命多麼喧囂，死者的世界總是一片寧靜。「師左次」人類面對飲食之際，單純的喜悅。此時他所關注的只有飲食的機會與喜悅自己活著。因此有機會通過飲食而持續活著而產生的單純的喜樂。

「長子帥師，弟子輿尸。」所有的征戰都是一種邪惡，這種惡的形象化語言，就是人們組織成有紀律的隊伍，吶喊著相同的口號，振臂高呼的行進。

「開國承家」是一種召喚，召喚永恆的回歸。

如果生命是一種永不回頭的，消失的過程，那麼一切善與惡都將歸於荒謬與虛無。既然一切已存在過的，都將淹沒於時間的長河裡，一切記憶都將遭到歲月的磨洗而平伏，那麼所有的碑銘與記號都只是任意的塗鴉，而且不允許任何詮釋。

第二三七籤

⠀⠀⠀籤文：無中應有直，心事還成戚，雲散月重圓，千里風帆急。

此籤說焦慮。焦慮與恐懼不同。恐懼總有恐懼的對象。焦慮壞就壞在，你始終不知焦慮的對象是甚麼？因為不知道焦慮的對象，所以通常無法解除焦慮。

我自十二歲進入修道院，就體會到週期性焦慮的折磨。十二歲少年最能感受到的焦慮，卻是存在的焦慮。

經常因為身上小小的病痛，延伸為死亡的焦慮。但是我們活著的人無法想像死亡。對於一個難以體認親情，更不知愛情為何物的十二歲少年來說，生命的意義如同輾轉難眠的夜晚，每一次翻身時，留在身後的那無邊的黑暗。死亡的焦慮，隨著重感冒，一次一次襲擊我青春的生命。

曾經酗酒度日，日飲一瓶Single Malt Scotch Whisky。每次上課前，走到教室門口，都要掏出隨身酒壺，喝上兩口。否則完全沒力氣講課。如果不日日飲酒，無法面對自己毫無意義的人生。

「知我者，謂我心憂。不知我者，謂我何求？」無人理解的人生，自己都無解的人生，即使年少時即懷有濟世宏願，無邊的利他主義，仍然無法拯救懷憂喪志的自我。「雲散月重圓，千里風帆急。」如此的讖語，是否足以拯救百無聊賴的人生呢？

然而，我為何始終未曾尋死？死亡的焦慮與生命意義的焦慮，長期的折騰為何尚未擊垮我呢？

「守得雲開見月明」這麼樂觀的人生，從來不是我的解藥。但是在我最深沉的晦暗意識的核心，始終有一抹自明的幽光。或許可以稱為形上學隱喻的月光。此月映耀「心齋」：

第二三五籤

⠀⠀⠀籤文：道路在招呼，風波一點無，時乖心緒亂，全仗貴人扶。

此籤可藉秦漢之際，《史記•項羽本紀》所載陳嬰的故事，演繹此籤寓意：

⠀⠀⠀陳嬰者，故東陽令史，居縣中，素信謹，稱為長者。東陽少年殺其令，相聚數千人，欲置長，無適用，乃請陳嬰。嬰謝不能，遂彊立嬰為長，縣中從者得二萬人。

⠀⠀⠀少年欲立嬰便為王，異軍蒼頭特起。陳嬰母謂嬰曰：「自我為汝家婦，未嘗聞汝先古之有貴者。今暴得大名，不祥。不如有所屬，事成猶得封侯，事敗易以亡，非世所指名也。」

⠀⠀⠀嬰乃不敢為王。謂其軍吏曰：「項氏世世將家，有名於楚。今欲舉大事，將非其人，不可。我倚名族，亡秦必矣。」

陳嬰身逢亡秦運動的高潮，不由自主的成為反抗軍的領袖。當時天下大勢，晦暗不明。只因為他是一個謹厚長者，就被反抗軍推為領袖。而且還要他稱王。想必對前途吉凶禍福，心中極為忐忑。

老人家的智慧拯救了陳嬰。母親的教訓猶如一盞明燈，於是陳嬰投奔真正的貴族後裔，楚國項梁。陳母為他定計，「我倚名族，亡秦必矣。」陳嬰日後能保身家，建功業，關鍵抉擇在此一舉。

項羽死後陳嬰歸降漢朝。平定豫章、浙江。漢高祖六年封堂邑侯。陳嬰後來做了楚元王丞相，功臣排行八十六。陳嬰受封堂邑侯十八年後去世，諡安侯。

第二三四籤

⠀⠀⠀籤文：月掩雲間，昏迷道路，雲散月明，漸宜進步。

此籤籤文寓意，既可專喻一人之進退，也可以轉喻國家天下之大勢。在此我們以韓信半生起伏，略釋此籤寓意：

⠀⠀⠀淮陰侯韓信者，淮陰人也。始為布衣時，貧無行，不得推擇為吏，又不能治生商賈，常從人寄食飲，人多厭之者，

所謂人窮志短，凡人於生存壓力之下，自然產生一種自保的本能，運用一切手段苟全性命。戰亂頻仍的時代，落魄王孫韓信淪為布衣，空有蓋世才情，也只能憑著這種本能，將生命蜷縮起來，苟全性命於亂世。

韓信還有兩段知名的落魄故事，此處便不再引述。轉入下段文章之前，可以議論一下「君子固窮，小人窮斯濫。」我半世紀的生涯，拜許多知名的師長的業力所致，充滿了坎坷窮窘。

這些師長有一個共通特質，那就是出生於二十世紀三十年代與四十年代。他們其實在台灣高等教育界，吃香喝辣，風光了近半世紀。多半變成了杏壇耆宿，或一代文宗與一代大師之流。

但是透過近距離觀察，就只能用「貪財好色」來概括他們。其間差別只在於有人吃相難看，有人賣相斯文。骨子裡一樣腐化不堪。他們共同的「理由」，就是小時候窮過，長大了就將自己的污濫合理化了。在他們眼中，韓信當然是傻瓜：

⠀⠀⠀及項梁渡淮，信杖劍從之，居戲下，無所知名。項梁敗，又屬項羽，羽以為郎中。數以策干項羽，羽不用。

第二三三籤

籤文：恐懼憂煎，皆在目前，若逢明鑒，指破空傳。

杜工部詩曰：「功蓋三分國，名成八陣圖。江流石不轉，遺恨失吞吳。」這首詩提到八陣圖的故事，我們正好藉此故事中主角的處境與心情，闡釋此籤的寓意。

⠀⠀⠀（陸）遜方欲出陣，忽然狂風大作。一霎時，飛沙走石，遮天蓋地。但見怪石嵯峨，槎枒似劍；橫沙立土，重疊如山；江聲浪湧，有如劍鼓之聲。遜大驚：「吾中諸葛之計也！」急欲回時，無路可出。

⠀⠀⠀正驚疑間，忽見一老人立於馬前笑曰：「將軍欲出此陣乎？」遜曰：「願長者引出。」老人策杖徐徐而行，逕出石陣，並無所礙，送至山坡之上。遜問曰：「長者何人？」老人答曰：「老夫乃諸葛孔明之岳父黃承彥也。昔小婿入川之時，於此布下石陣，名『八陣圖』。反復八門，按遁甲休、生、傷、杜、景、死、驚、開。每日每時，變化無端，可比十萬精兵。臨去之時，曾分付老夫道：『後有東吳大將迷於陣中，莫要引他出來。』老夫適於山巖之上，見將軍從死門而入，料想不識此陣，必為所迷。老夫平生好善，不忍將軍陷沒於此，故特自生門引出也。」遜曰：「公曾學此陣法否？」黃承彥曰：「變化無窮，不能學也。」遜慌忙下馬拜謝而回。

陸遜自死門入了孔明所布之怪石陣，恐怕必死於此八陣圖之中。陸遜心中的恐懼憂煎，豈不正是迫在眉睫？

然而布陣有八字訣：開闔，遠近，虛實，疏密。迷宮絕非死域，其實處處皆有活路。關鍵在於迷陣之中，此人的智慧與修養。

所以此籤的寓意，見微知著，以小見大。講得是一時憂患，指的是百年風雨。人生既然是由風險與意外所構成，一個人一生最重要的事，莫過於找到自己的人生導師。一個人與一族群一樣，唯有持續的學習，方可延續其生命，提升其生存境界。

既然是「明鑑」，難道用來照見別人嗎？攬鏡自照：「盡其心者，知其性。知其性，則知天矣。」

第二三二籤

⠀⠀⠀籤文：可以寄，可以托，事遲遲，無舛錯。

我們可以藉這一籤，談一談人生的本質。生命由一種「先驗的力量」拋擲到這個世界。人生的意義建構在這條拋擲的軌道上，投射向未來。因此生命的基本結構，就是一種「夢的專案project」。

（ 至於甚麼是先驗的知識？A priori knowledge or justification is independent of experience, and deduction from pure reason. ）

所以向未來拋擲而去的人，人生需要可以寄託的事物，以求將生涯的風險值降到最低。但是靠山山倒，靠人人老。人除了自身以外，沒有可以寄託與信賴的對象。那麼人又如何將人生，寄託於充滿意外與風險的未來呢？答案就是夢。

尼采說：夢是太陽神的神諭，是真理的啟蒙。如果沒有夢，我們就成了空心人，空心的民族，空心的國家。

沒有夢的民族，勢必任由其他國家的文化，胡亂的滲透進來。一個沒有夢的民族，也就喪失了民族存在的正當性與神聖性。

「昔者莊周夢為胡蝶，栩栩然為胡蝶也。自喻適至與，不知周也。俄而覺，則蘧蘧然周也。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？胡蝶之夢為周與？」

這個問題的關鍵在於「我」到底是誰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