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暴雨時至〉
僅僅海拔一千公尺的子夜
暴雨覆蓋著沁涼湖水的肌膚
我們在秘密急驟的雨中迷失
在香柏木的薰香下巡弋
摩挲彼此刻骨的紋身
劍雨襲擊凜烈的心跳
所有的同心圓成為高密度的咒語
〈暴雨時至〉
僅僅海拔一千公尺的子夜
暴雨覆蓋著沁涼湖水的肌膚
我們在秘密急驟的雨中迷失
在香柏木的薰香下巡弋
摩挲彼此刻骨的紋身
劍雨襲擊凜烈的心跳
所有的同心圓成為高密度的咒語
那一年,汀州路上水田邊,天上有一隻展翅的鷹
我曾經訝異,京師大學堂的邊緣遇見一隻展翅的鷹
然而,二十三寸腰的美女已經渺渺
天與田已經消失了
高岸為谷,深谷為陵
地質學的醒悟
我已衰老
昔日美好的世界已經崩潰
(這一生與死亡同行,感受死神的體溫,看不見死神的鬼面。追憶十八歲一個初秋的夜晚,我在歌林多柱頭前的橄欖樹下,一段午夜的心悸。如今已是六十多歲的老者,將青春的夢隱藏在十四行之間)
億萬光年遙遠遺忘的星空
篩過層重濃綠的枝葉灑在我
鉻黃與海軍藍的格子襯衫上
微涼的秋之初夜
披著月光的女孩輕輕揮著羽毛球拍
泠泠的笑聲漂浮在夜月裡
少年持著長竿敲擊著
隱藏在枝葉間的橄欖
★
陽光仍在山脈之外的清陰裡
目光只在青紫的草莖
微濕的言葉之間
夜晚遺留的夢囈正緩緩螁卻
四十年前某一個不復記憶的星空
一把隨意摘取的光年
或許仍然在晨露的清輝裡高歌
Étant donnés
山林之間的陽光揭開春天的封印
春雪驕縱的瑩白光潤輕紓緩解
象牙白的天鵝絨既揭露又遮蔽
艷紅的小甲蟲爬上去又滑下來
不是因為滑膩的膚觸
卻是因為神光離合的清曉
白嫩的腳趾勾住第一道曙光
20170920 三民公園拍攝
☆
洗練的陽光漂白了白堊紀以來
暗黑的地質學記憶
終於邂逅滿天的碧影
河流淌過然後退卻
以變換的舞姿拂亂我
堅守的細密紋理
我在仰臥的傾慕裡
- Kashmir 與 野桑絲-
凝視我的瘋狂
無聲繃緊命運的琴弦
究竟是麻衣如雪的莊周
抑或是墳頭秋風掃落的黃蝶
徬徨四顧
歲月拋光這月琉璃的世界
是脆薄的鏡片構成這迷離的宿命
還是深邃的海洋溶溶的同體大悲
Kashmir與野桑絲混紡了貼身的黑夜
我凝視著我的瘋狂
- 醉鄉路穩宜頻到,此外不堪行 -
蟄居的斗室開著北窗,所以午後天清地朗的時分,屋裡的景物已經模糊了。剛讀完一章京味小說,點了一隻高盧菸,室裡一片淡藍的幽香,今天的文山包種帶著向晚的茉莉香,幽幽想起許多失去的戀情。逐漸領悟愛情的定義在於失戀,恰於生命的定義在於死亡。
- 疏離與寬容是品味的必要條件 -
曾經有一個窈窕女孩,常對四十歲的我說,她心疼我。繁瑣的自尊使我無法領受這份心疼,我唯有矜持地微笑。因為少女豐厚的愛情使我緊張,緊張剝奪了我的閒情。就像不想為了美食去排隊,不想為了看好戲而去擠一排排的小椅子與體味。疏離與寬容適品味的必要條件,急躁將會破壞Romeo y Julieta芳香的哈瓦那結構,並且擾亂萊茵河陂白酒珍藏的昔日。
寬容與排擠是人品高下的臨界情境(critical condition),或許正因為現實生活裡嚐過許多排擠,所以才使我致力於給自己幾分寬容。剛拿到博士學位那年,到台中某大學應徵,自忖著作與學經歷並無不妥,誰知那些比我先到定位的同輩學人,劈頭就審起我的「統獨意識」。我想任何基本教義派,生活都不免寒蠢。當然,我沒有得到那所知名私校的教職。
其實我並不那麼擔心評審的威權結構,因為在一年裡的某一段時間,如果環境良好,氣氛溫婉,我會幸運地遇見一個威權結構邊緣,還沒有權力嗜好的好人,而他正好有一雙溫柔的眼睛,可以在柏油黏膩的表面看見我的瞬間沒頂的髮稍。
我真正擔心的是,只聽得進簡單音節的,洶湧的耳朵。
平安夜安魂曲
離開臺中的天主教修道院,已卅六載。今夜又是聖誕夜。窗外冬雨,綿綿若存。冬雨之夜,喧嘩且無語。許多少年時平安夜的景象與氣味流過,瞬逝而常存。即興提筆,草草數句偶成,卻訝於詩句間隱然生成的歌德風,連我自己都怵然而驚:
絕聖棄智
伯利恆之星早已殞落
冷冽雨絲南十字星輝下
編織追思的光纖
十三齡童眼眸酸辛的凝望
哽咽聲迴修道院複構的長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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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天鵝白色的告白
絢爛的黑夜是白晝下鑽石的虛無
小時候在黑暗的角落隱藏孤獨的落魄
青色的水域縞素的記憶如流
寒冷的暮色裡想念素未謀面的母親
凝視食物如雨而我如松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