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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○二六籤

籤文：一番桃李一番春，誰識當初氣象新，林下水邊尋活計，見山了了稱心情。

「一番桃李一番春」有點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味道，簡言之，物換星移，人事已非。對於逝去的青春，我們唯有好好道別。李商隱的〈錦瑟〉：

錦瑟無端五十弦，一弦一柱思華年。

莊生曉夢迷蝴蝶，望帝春心託杜鵑。

滄海月明珠有淚，藍田日暖玉生煙。

此情可待成追憶？只是當時已惘然。

以樂器隱喻生命，以樂曲隱喻時間，無端歲月彷彿一首餘音繞樑的樂曲。生命的意義湧現於時間的地平線，時間的意義具現於時間的度量，計時器形構度量時間的論述，所以計時器是時間的隱喻。一曲錦瑟，正是華年似水的隱喻。

人生像面對著後方，坐在疾駛而去的火車尾，未來不可知，過去不可追。莊生與蝴蝶是人與昆蟲的轉化，望帝與杜鵑是人與植物的變幻。滄海人魚的淚水化為珍珠是固態與液態的變化，藍田玉日暖化為青煙則是固態化為氣態。其實萬物皆一也，宇宙者萬物流轉也。

「高堂明鏡悲白髮，朝如青絲暮成雪。」凝視著自身靜坐的光影，早該發生的時光與已經存在的時光，指向一個常存於當下的終點。回憶中的踅音迴盪在我們未曾開啟的回憶，通往我們未曾前往的預許之地。

青春的笑語至今迴響在占問者的心間，但我們卻不能明白，為什麼要舞動靜觀的塵灰。只剩下零星寂寥的足音，散落在記憶的森林裡。而我們應否追躡那角落裡飄渺的斷續寒砧斷續風呢？

「同學少年多不賤，五陵衣馬自輕肥。」極目眺望早已遠颺的鎏金歲月，如今冠蓋雲集的華宴裡，我已銷聲匿跡。就像從來未曾存在過一樣，我已了悟。

在人生匆匆而逝的旅途上 ，唯有領略「三峽樓臺淹日月，五溪衣服共雲山。」將一己有限的人生，融入無限天光雲影與山林幽澗之中。此即王觀堂所謂「寒波澹澹起，白鳥悠悠下。」無我之境是也。

______ 李霖生《諸葛神算： 知命・玩命》 2019091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