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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○一一籤

籤文：無蹤又無跡，遠近均難覓，平地起風波，似笑還成泣。

籤文如同一謎題，到底指的是甚麼呢？謎底是甚麼？

答案：一個人一生孤獨地面對死亡。人生就如背向終點，坐在疾馳的火車尾端，悲歡歲月在轟隆轟隆的噪音中過去，轉瞬已成無法挽回的過去。這是人的悲劇宿命。人生終歸是虛無的歸宿。猶似杜甫自傷：「此身吟罷無歸處，獨立蒼茫自咏詩。」

試以李商隱〈無題〉詩，為開場白。

相見時難別亦難，東風無力百花殘。

春蠶到死絲方盡，蠟炬成灰淚始乾。

曉鏡但愁雲鬢改，夜吟應覺月光寒。

蓬山此去無多路，青鳥殷勤為探看。

初觀此詩，男女訴情之詩。其實深層隱喻一切渴望知遇，卻終於了悟知遇渺茫，他生未卜此生休。然而攬鏡自照，歲月忽焉已逝。鏡中人，歲月偷換，既陌生卻感親切。於是懷念死去的青春年少，生命溫暖的氣息兀自一絲一絲的溜走。

曾經相知相遇的青春，轉眼錯身而過的愛情，從此天涯相望，再會無期。成為一生一次永遠的懸念。然而即使氣若游絲，生命垂盡，那始終是專屬於我的悲歡歲月。逐漸泛黃的鎏金記憶，只要一息尚存，不可解於心吶。

杜甫〈夢李白〉

出門搔白首，若負平生志。冠蓋滿京華，斯人獨憔悴。

孰云網恢恢，將老身反累。千秋萬歲名，寂寞身後事。

籤文如此冷硬，卻非僅預言吉凶而已。悲劇的目地在於以冷酷的真理，豁開人生的腫瘤，令毒發癰潰，從此神清氣爽。更重要的是，既然憂道不憂貧，謀道不謀食，自然以享受磨難為人生倖事，甘之如飴。

______ 李霖生《諸葛神算： 知命・玩命》 2019091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