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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六八籤

⠀⠀⠀ 籤文：人在天涯外，久乏信音來，家人頻望眼，草木暢胸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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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籤的時間密碼「鄉愁 nostalgia」。鄉愁裡，殘留著草木的掠影杜甫的：

國破山河在，城春草木深。

感時花濺淚，恨別鳥驚心。

峰火連三月，家書抵萬金。

白頭搔更短，渾欲不勝簪。

我們可以在一瞥之下，把握、估量和領會這種鄉愁的懷抱。如同在一幅人物或風景的圖畫中，先於部分的知識，瞬間掌握整體的知識。

即使這只是一種錯覺，這一程序的目的也是要制造或維持這一錯覺，以滿足認知的慾望與審美的快感。人生本就應該是生活的美學性。

然而，為何現代人遺忘了生命原鄉的懷思與追憶？瀰漫「電競」與「數位幻象」的童年，絕不允許回顧的瞬間。兒童無暇凝視生命迴旋的賦格。而究竟甚麼是時間的胡旋舞呢？

或許仍然活在亙古的童年，孩童低頭審視腳趾跋涉的形狀，瞄一眼茭白筍一樣的小腿肚，看清身體每一環節炫目的美麗。轉動眼球發現臉上紅彤彤的情慾，仰望城樓垛子喑啞的監臨。

親切凝視著趾甲上，豹子的圖騰向草原奔去，剛硬的鬚髯綻放斑爛生鮮的悸動，一身悠然披掛敵人的屍體，兇猛的怨靈亮堂堂地迴旋魔舞，丘園清晨的薄霧又何妨激情的彩繪，野生的纖維與沃血的皮毛叫白衣勝雪。

仍然可以相信：父親死後變成大樑上蹲踞的螽斯，母親去後再來化為廊下的螞蟻，祖父的盅裡生出大肥鳥，我是一群愛唱歌的星星，家祭最後一道大菜是葷腥的合唱，尚饗已畢，我們便迅速散入密植的草根。

如果流放的旅途太長，我便不帶行囊，只允許冗長的歲月壓斷記憶的車輹。為了看守豐富的口糧，你將不再旅行。嬰兒嚎啕的聲浪逐漸淹沒北斗七星，野豬嘷嘷的圍城，飛過肺葉飛翔的渴望，望盡天涯也甩不開蒼穹蓋下的命運。所謂身體的文化密碼，循著時間的線索，吟唱著史詩的安魂曲。

___ 李霖生《諸葛神算： 知命・玩命》20190918